地域广袤,岁月安然——即便是在2020这般见惯不怪的年头,只要合上电脑,把手机揣进兜里,在后院立上三两分钟,闭上眼睛,凭着和煦的夏日风吹拂脸庞,让鸟儿与虫儿的叫声钻进耳朵,顷刻之间新闻中的各种牛鬼蛇神就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是的没错,伊州的夏日风真的是和煦的。在中国南方长大、求学、工作的我,断然是戒不了这伊州的夏季了,就像戒不了辣椒,热干面与海鲜。
昨天晚餐后,心里念着后院那泛滥的螃蟹草,于是推着割草机去后院劳作,计划是先把草割了,然后喷上除草剂。走到后院,遇到邻居,招呼过后,她又加了一句说“明天有热浪,今天得要把草割啦”。我当时就没有没有回过神来,“啥?”。邻居又给我解释说,因为明天会变得”非常“热。
早上起来,去到后院,还是挺凉爽的,忽然想起邻居昨天的叮嘱,看看温度到底如何,嗯,真的挺热,今天最高会到31度呢。躺在椅子上,睁眼看到枫树叶中漏出蓝蓝的天空,再闭上眼,不禁感慨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伊州的民众们,连同我自己一起,觉得夏日的和煦连同这边土地上的恬静就是习以为常而理所当然的,连摄氏31度都要被成为热浪的。
其实不是的。
我刚来这里的那会,觉得要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所以就觉得要看看历史。所以就开始了解独立战争等等,现在回过神来,独立战争其实是英国史,因为压根还没有美国呢,wiki上的介绍说的是13个殖民地反对大不列颠王国议会对他们征税却又不肯在议会中为殖民地设置代表。压根就没有什么美国的概念,只是英国“国内”一部分住在美洲殖民地的民众发现“丫政府又要收我的税,又不给我政治权利”的不公,所以就愤而反抗,凑巧其他邻居也有这个意思,那大伙就结个伴一起反抗而已。当时的殖民地联合最高权力机关大陆会议,在多次重要决议中都在宣布自己武装反抗权利的同时申明效忠英国国王。
经过艰苦的战斗,而且在法国的帮助下,大英帝国的势力才算是暂时放过了这13个殖民地。大伙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觉得要找个长期管事的,于是乎目光就转向了当时最有势力最有名声的陆军总司令,然而这位总司令却不愿意当个终身国王。总之一顿复杂操作之后,制宪会议召开。三权分立的体系可能是当时分歧最小的一项议题——大家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才反抗英国的,如今可不能自己建立一个有无限大权利、将来有能力祸害自己的的政府。更多的讨论则是在三权分立体系的具体实施上,如何权衡各个大州与小州的利益等等。宪法确立之后,各州又权衡了很多方面的利益后,才拖拖拉拉、陆陆续续地签署了宪法,正式承认三权分立体系下的联邦制。
而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伊州,当时还属于Privince of Quebec——哈?大约就是归属于现在的加拿大魁北克省。我所在的伊州,到1818年,也就是1787年制宪会议召开的31年之后,才加入了联邦。我所在的Naperville市,则到1830年,才记录下有白人居住下来,这些最先居住下来的非土著人的名字,现在都成为了好多条道路的名字。
三权分立的体系,它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是为了政府的效率而是为了保障民众的自由而制订的。它基本上是假设所有人都是贪婪的,而且也认为民主选举下可能会选举出道德低下或者是愚蠢的人,因此它通过这样的制约确保任何人——包括好人、坏人、能人、蠢人,都没有办法成为独裁者,确保联邦治下的民众,能够享有长久地保持他们的自由法治基础。
当然,先驱也不能一蹴而就地商议出一份完美且永适的法律,比如当时女士的投票权、黑人的人权等问题都几乎没有什么保障,但好在这个法治基础赋予了人们说话的权利以及进而讨论宣扬自己政见的权利,所谓理不辩不明,在后续的两百余年中,那些歪理以及那些不符合时代的法律,逐渐被各级议会淘汰了。
在这2020,外边的世界狂风暴雨,各种倒行逆施屡见不鲜,但是伊州及Naperville议会的多数表现还是比较理智地尊重科学及个人权利的。我在乡间此刻的安宁看似理所当然,实则来之不易,既要感谢制宪会议的先驱们通过各种协商妥协制订出遏制他们自己的贪婪的制度,也感谢当时的民众能监督制宪会议的先驱们正确地行使民众赋予他们的权利,让今天的我尚能免于恐惧、安享自由。
尤其喜欢徐继畬对这位视军权为粪土的陆军总司令的记录,那是2017年在华盛顿特区旅行时,惊愕地发现华盛顿纪念碑下居然有中文的碑文。于是急忙Google,方知瀛寰志略。这段文字简明扼要地从中华文化的观点描述的这位异人的作风。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骎骎乎三代之遗意。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呼,可不谓人杰矣哉!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袭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与此同时非常讽刺的是,徐继畬等人因为写书撰文记载这些异事,招致清廷保守势力的相当不满,还好还好大清早亡了。噫,大清真亡了吗?